争夺疫苗之王

 红蚂蚁   2025-07-12 11:44   150 人阅读  0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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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一家名叫强新资本1Globe Capital的美国投资基金,有了个隐秘的计划。

强新资本的实控人是李嘉强他本科毕业于东南大学医学院,后来获得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在美国他创办过几家生物公司,均获成功并被收购。

2013年,博士控制的强新资本盯上了一家美股上市的中国医药公司。他们锚定这家公司,在二级市场上不断买买买

不仅如此,2016年他还通过10笔不同的银行转账,把1300万美元的转到了自己女儿名下的加拿大账户上继续买入这家公司。

你可能没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但你和你的孩子,一定打过它的疫苗:

科兴生物。

在中国,能让你和家人心甘情愿挨三针的企业不多,科兴生物算一个。

博士女儿的加拿大账户一直买到了科兴生物4.9%的股份。一旦超过5%的门槛,就必须得按规定披露了。

于是到了年底博士开了分身。

他用一位家人A的加拿大账户,先后两次往里面转了500万美元,继续买买买科兴生物

就这样,10个月之后李博士的新分身也买到了3.5%的水平。

一直到2017年底,加上李博士原有的那份22.5%,他实际上已经拿下31%科兴生物股份。

20185月,李博士继续通过家人账户买了600科兴生物普通股,拥有了32.6%的股份。

这些堪称蚂蚁搬家式控股权,后来被美国证监会知道了。李嘉强和强新资本,被罚了29万美元。

强新资本的隐秘往事再一次被提起,是这两天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

这两天,停牌6年之久的科兴生物来了一波让A股股民集体破防的操作:

宣布每股分红55美刀! 

科兴生物停牌前股价才6.47美元。数学好的包叔,已经算哭了:

1万块科兴生物股票,瞬间多出8.5万刀现金。

但仔细看完公告后,包叔哭得更惨。这还只是开胃菜!后续还有两次分红,总分红最高75亿美元,合人民币:

550亿。

这相当于科兴停牌时市值的——整整20倍。

看到这个方案,兽爷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A股账户,又默默关上了。虽然分红没我份,但我和娃,可是实打实贡献了三针啊!

大几百亿的新冠疫苗收入(大部分由医保基金和财政资金支付),就这样以分红的形式,流进科兴生物股东们的美股账户里。

这个匪夷所思的分红让我忍不住研究了下科兴生物这家中国最著名的医药公司,和它的内斗

几百亿的分红,竟然还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1



2001年,河北唐山的防疫专家尹卫东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和出的北大未名、新加坡外企,联合成立了一家医药公司:

北京科兴生物。

尹卫东早年河北唐山一个基层防疫人员。1979年,考入唐山卫校,主攻公共卫生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唐山卫生防疫站

1985年,在甲肝疫情最严重的河北农村,21岁的尹卫东采集到了中国第一份甲肝病人的早期标本获得深造机会,中国医科院医学生物学研究所进修。

这一毒株,后来衍生出了中国第一支甲肝灭活疫苗。

1988年,上海甲肝大爆发高峰期31万人患上甲肝。然而当时整个上海收治传染病病人的床位数只有2800张,把全上海5.5万张病床都用上,也远远不够。

据说尹卫东那时决心:

要做一个便宜的,中国孩子用得起的高品质疫苗。

但唐山防疫站是个事业单位,不能做产品。在尹卫东的申请下,1992年唐山市医学生物技术开发公司成立,当时股权全部归防疫站。

公司成立后,尹卫东没钱搞研发。一次偶然机会,尹卫东认识了一位新加坡生物学博士,对方愿意出资20万美元,与尹卫东办合资公司。

1993年,唐山怡安生物工程公司由此成立他们开始搞改制。后来怡安研发的甲肝灭活疫苗获得新药证书,填补了国内空白

但尴尬的是,尹卫东没钱批量生产疫苗了向国家申请科研经费,得到的最大一笔资金支持人民币

30万元。

1998年,尹卫东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大人物

北大未名董事长潘爱华。

潘爱华上世纪90年代初担任过北大生物系副主任后来他下海创立北大未名了当时国内医药界的翘楚

潘爱华比尹卫东大6岁,两人一见如故潘总十分赏识乡村医生尹卫东,还借给了尹卫东500万元,帮助其完成了甲肝疫苗的临床试验

潘总动员尹卫东接受北大的投资,把公司搬到北京,马上就可以扩建厂房。

尹卫东不想离开唐山他觉得在唐山做鸡头在北京做凤尾好。

总于是给尹卫东报了一个新加坡国立大学管理学课程在新加坡上了三个星期课,这位草根的技术创业者想通了一件事

我要做的不是唐山最好,而是全球最好的疫苗公司。



2



2000从新加坡回来尹卫东没回唐山,而是去了深圳找潘总

总之前和著名海归博士陈章良一起创办过一家叫深圳科兴的公司,主做干扰素。当时深圳科兴也有做世界级医药企业的雄图。

随着基因泡沫的破灭,他们没有坚持下去。陈章良后来去中国农业大学当校长

2001年,北京科兴生物成立了。股东是三家,尹卫东唐山怡安生物新加坡外企,以及:

潘总的深圳科兴。

尹卫东唐山怡安生物是以技术入股,占股24%。深圳科兴后来股东结构调整,将所持有的北京科兴生物转给了:

北大未名生物。

潘爱华担任了北京科兴生物的董事长,尹卫东担任总经理。

尹卫东也把公司搬到北京。他团队在北大生物城内安营扎寨,并实现甲肝疫苗产业化。

2002年,甲肝灭活疫苗实现量产上市,从此中国甲肝疫苗不再仅依赖进口。

2003年,北京科兴计划赴美上市当时正是SARS疫情肆虐的时候。为了能够海外上市,他们计划先在加勒比海岛国——安提瓜和巴布达,注册成立上市公司的平台:

科兴控股。

关于新平台怎么分配,潘总后来跟南方周末记者说,他跟尹卫东签了一个:

抽屉协议。

为了帮助北京科兴在海外市场融资,北大未名在2003年同意将北京科兴的大部分股权让渡至尹卫东控股并担任董事长的科兴控股名下

条件是,北大未名一直拥有对北京科兴的实际控制人地位,并能选派3名董事潘爱华也要:

永久担任北京科兴的董事长和法人。

后来出于种种原因,北大未名的董事会席位缩减到了一人。但因为董事会成员拥有一票否决权,这个举措在当时并未遭受质疑。

科兴生物也如众人所愿,通过反向收购方式在美国纳斯达克OTCBB市场挂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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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片土地上,协议只是协议,永久也没有什么永久。北京科兴当时表面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汹涌。

2009年,科兴生物转板至纳斯达克全球精选市场后,作为上市公司最核心资产——北京科兴永久董事长的潘总,找到赛富基金试图一起把北大未名在北京科兴的股权通过反向输送的方式到境外去,以获得上市公司主体科兴控股的股权成为上市公司的控股股东

但在执行过程中,赛富忽然没有了声音。

潘总后来才发现,赛富竟然和尹卫东走到了一起。赛富通过二级市场买入,成了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他们俩还觉得美股估值太低,想:

私有化,并回归A股。

这让潘总很生气。二人关系分崩离析。他也联合资本组成买方团,尹卫东竞标上市公司私有化。

双方竞标不分高下,一直2018年的股东大会。



3



尹卫东曾回忆,是大人物潘爱华接纳了一群来自唐山的小人物,于是才有了科兴。

1998年到2017年,每年潘总的生日都会收到尹卫东的特别礼物有时是一个头像,有时是一幅画。

尹卫东还说过,潘爱华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之一因为潘想问题总是国家层面,站在国家战略的高度。

尹卫东起初觉得这很虚。他觉得企业怎么活下去最重要。但后来受潘总影响,他也开始言必称

国家利益。

但在成人世界,利益似乎是大于一切

当资本镰刀挥舞起来,曾经高举的各种旗帜,在私利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20183月,科兴生物发公告说,股东大会上包括尹卫东在内5位原任董事,均获得多数有效投票成功连任。

而另一边,北大未名自己发公告说,合计占参与投票股份数55.19%的股东投票反对现任四位董事尹卫东、李坚、梅萌、SimonAnderson的连任。

他们同时提议并选举了由王国玮等五位董事组建新一届董事会。

一场上市公司股东大会,竟然出现了罗生门。原来把潘总的话当圣旨的尹卫东,突然之间就不信任潘总了。

一场漫长的撕逼,开始了。

20184月,海淀北大生物城,潘尹双方直接爆发一场武斗。

潘总以北京科兴董事长的身份,派人封了北京科兴在北大生物城的三座厂房和办公楼。当时,产线上的600万剂甲肝和流感疫苗因此报废

2018519日凌晨,他还试图接管北京科兴的昌平工厂,但没有实现。

办公室政治的最高形式不是吵架,是断电、贴封条和凌晨接管厂房。但在控股权争夺战里,最致命的武器,往往是你对手悄悄另起炉灶的备胎公司

潘总这次在北大生物城里为所欲为,唯独没有涉及上地西路39129室:

科兴中维。

这是尹卫东自己谋划的一块飞地一开始,这里被科兴控股旗下的香港科兴租下,和潘总没有半毛钱关系。

潘总当时不会想到,这块飞地,日后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遗憾。

20212月,国内第二款新冠疫苗获批上市。新冠灭活疫苗克尔来福背后的申请方科兴中维而不是北京科兴。

直到那时,大家才意识到,这个生产新冠疫苗的科兴,已不是20年前的北京科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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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中国的第一支甲肝灭活疫苗孩尔来福、第一支大流行流感灭活疫苗盼尔来福,都是北京科兴生产的。

科兴中维是尹卫东2009年创办的公司最开始的目的是成立一家医药研发企业尹卫东在与潘总斗争的多年里,开始尝试甩掉包袱,另起炉灶,轻装上阵。

科兴中维的股东包括正大旗下的中国生物制药、维梧资本,及占股59%的控股股东:

香港科兴。

新冠疫情一开始,科兴中维快速展开了筛选毒株、抢猴子做试验一系列疫苗研发。

2021年,新冠疫苗车间建设项目建设主体科兴中维有关部门给经费、给厂房,25天批完施工手续。

至此,科兴中维一跃成为一家科研、生产、销售于一身的医药企业并在当年就成为全球出货量最多的新冠疫苗供应商

2021年,科兴中维无疑是新冠疫情里最耀眼的企业。那一年他们的营收达到了1280亿,盈利更是达到惊人的——955亿元。

营收一度超越Moderna,跻身

全球前三大疫苗制造商。

就连入资5亿美元的股东中国生物制药,甚至也能在当年收获科兴中维带来的近140亿盈利。

是一场史诗级的财富盛宴国家力量点燃了篝火,但最后烤熟的肥肉,精准落入了另一拨的盘中。

潘总的北大未名系和科兴中维没有股权关系。即使未名有北京科兴26.91%的股,也只能间接收获新冠疫苗带来的一点收益。

潘总于是开始收集证据,起诉香港科兴,称其

在新冠疫苗研发、临床试验过程中,将北京科兴的人员、技术、设备等资源不断输送至科兴中维,造成北京科兴巨额经济损失。

其实也没错。科兴中维的总经理高强,之前就是:

北京科兴的研发总监。



4



如果事情到这一步,这家国民级的公司内斗,也仅是潘尹之间的利益与恩怨之争。但伴随着他们拉来了不同的私有化买方团,事情开始脱离了两个人的控制——盘旋良久的华尔街秃鹫,来了。

2018股东大会,有个戏剧性的转折。一个关键股东突然冒出来了

李嘉强的强新资本。

尹卫东联合赛富康桥资本、维梧资本组成内部买方团(A后,总则拉来了A股上市公司未名医药、中信并购基金,以及李嘉强的强新资本,做队友

李嘉强利用手中多年布局的股份,以数量优势投票反对了尹卫东在内的4名董事连任并提出新的董事会备选名单。

我之前说过,李嘉强一直在美国二级市场偷偷买入科兴生物的股票,并买成了大股东。

股东大会后,尹卫东开始向美国地方法院发起诉讼,起诉强新资本没有披露真实信息,并试图替代科兴生物董事会的意图。

尹卫东同时开始启动毒丸计划。这是一种反恶意收购策略。

这么做的结果是,李嘉强持有的大量股份被稀释,也不能占据第一大股东位置了。

20192月,纳斯达克以治理失效为由,强制科兴生物停牌。

其实一直到2020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李嘉强都成功隐藏了他意图控制科兴生物的野心。

作为科兴生物的投资者,强新资本一直对外树立的人设是:

佛系。

他们说自己没有派驻过任何董事会和监事会成员。

至于为什么强新资本买买买成了大股东,李嘉强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说强新资本战略投资科兴生物,是股价很高的时候。SARS过去后,股价开始下行

一直跌一直补,就补成了大股东。

实际上,2018年股东大会之前,李嘉强已通过不同账户掌控了科兴生物三分之一股份

SEC看来,李嘉强把蚂蚁搬家”“家人马甲玩成了教科书级的控制术,最终目的,就是要改变公司控制权。他最后把总共5个人的董事会换了4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亲戚。

打了两次官司,强新资本两次败诉判决书确认原董事会的合法性毒丸计划的有效性。

但强新资本没有放弃,一直上诉到了科兴控股的管辖地——英国枢密院。

今年1月,英国枢密院作出了裁决。结果是认可了强新资本当时提名的董事会人选

把备选名单上4个候选人,都重新换了回去。

同时,李嘉强被选为科兴生物的董事会主席。

这意味着,这家在美股上市的中国公司,挣了上千亿新冠疫苗费的著名医药公司,折腾了7年的真假董事会

最终由英国人拍板,判给了一家由华裔科学家控制的美国基金手里。

真是讽刺。



5



两人对于彼此的定位,有着不一样的认识。

潘总认为自己是北京科兴的创始人,只是职业经理人。但尹认为潘总只是:

天使投资人。

后期的潘总有多恨尹卫东几件事情就能看出来。

曾实名向中央纪委等单位举报尹卫东涉嫌行贿、职务侵占等罪名而尹卫东向国家食药监总局药品审评中心原副主任尹红章行贿,被写进了判决书中。

但进去的,竟然还是潘总。

20242月,潘总甚至还没能等到科兴夺权大战的结局,就被自己子公司厦门未名送进了监狱。

而这一切,还是源于潘总与李嘉强原本密谋的计划。通过掌握厦门未名的股份,从而拿回北京科兴的控制权。

一开始,强新资本派出杭州强新生物,以29亿入资厦门未名。但他们忽视了,上市公司发生这么重要的交易,得经过董事会同意,还得披露信息。

正如过去李嘉强用马甲买科兴股票一样,这次29亿的大操作,依旧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实际上,杭州强新并没有为此投入任何资金。

好巧不巧,未名医药的总经理正好发现了杭州强新的操作,并马上报了警。

后来,检察院调查发现,潘总在股东决议上盖的公章,是

提前在白纸上套盖的。

去年2月,因为职务侵占罪和挪用资金罪,潘总被山东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杭州强新入资厦门未名的行径,同样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实现的。不过强新把自己的行为成是情怀之举。

2022年,在刚发起投资举措时,他们写了很长的公开信。说自己的初衷和06年入资科兴控股一样,都是

为了中国的疫苗产业。

这个时候,潘总的未名系的发展已经病入膏肓。不注重研发,公司有大量质押和债主,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资金消耗流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潘大搞所谓的生物经济模式,其实是三、四线城市炮制了不少房地产开发项目。名下近百家公司,但基本只有上市公司和北京科兴为其贡献盈利。

但现在,北大生物系大佬潘总,这场股权争夺战沦为了炮灰。而他信赖的——李嘉强,正在一步步靠近科兴生物的权力中心

三个月前,李嘉强控制的科兴生物发布公告

现任董事会正在评估前任卸任后的所作所为。

然后就是这个史无前例的分红方案。如果方案通过,科兴生物要掏出超过账上余额的70%资金,回馈股东,总计:

75亿美金。

表面上看,这是停牌6年之后,对股东们的延迟奖励。但看下科兴生物支付的日子,感觉好像并非如此:

每股55美元的现金股息,将于7月9日举办的特别股东大会之前支付。

这次特别股东大会,审议的,就是科兴生物董事会成员任免的相关议案。科兴生物还在公告中表示,股东投票关系到:

能否如期获得之后的补偿性股息。

这是在用现金洪流给股东洗脑投票啊。尹卫东的筹码,被掏空科兴生物家底清算式的分红除权,直接稀释成渣。

这场耗费数年的股权暗战、跨国诉讼、法庭攻防,在压倒性的现金攻势面前,似乎即将尘埃落定。

500多亿的分红竟然只是一个手段,而非目的。只能说,贫穷还是限制了我的想象。

此刻,持续八年的疫苗战争或许要落幕了。公共卫生的荣光时刻,齐心抗疫的集体记忆赢家即将笑纳这场世纪疫情带来的最丰厚回酬。

七月,窗外蝉鸣渐起,又一个盛夏来临。孩子们奔跑着,手臂上或许还残留着那三针科兴疫苗的微小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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